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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怪事是从迁坟后的第三天晚上开始的。

    子夜时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村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紧接着村子里的狗像是突然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一家接一家地开始狂叫。陆续有人被吵醒,灯也开始亮起来了。

    我跟着阿爸阿妈出门看看情况。

    阿爸披着衣服,皱着眉头站在风里,说了句:“不太对劲。”阿妈也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夜里的风来得快,去得也急,狗叫声也随着风的远去渐渐平息,但此时人声突然热烈起来。

    屋后哪家乡邻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喊叫声此起彼伏。我跟着阿爸阿妈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却遇见黑子急匆匆地跑过来。

    黑子是我的玩伴,我跟他喊了句:“黑子,干嘛去?”

    “去叫「扁嘴掌」,四哥吐血了。”黑子一边跑一边回答,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扁嘴掌”是我们这的行脚医生,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右手五个手指从出生就黏在一起,像鸭子的脚掌一样,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扁嘴掌”。

    我们赶到李四哥家里的时候,李四哥正躺在地上抽搐,嘴角溢着发黑的血,脸色煞白中带着阴沉的灰色。

    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在吆喝。大阿妈(李四哥的阿妈)不知道从哪听得偏方,从茅房里舀了一瓢尿,说要给李四哥灌下去能救命,李四嫂一边哭着一边要帮忙。

    阿爸赶紧阻止了她们。

    “都让开,不要添乱。”阿爸对周围不知所措的人喊道,手上已经把李四哥抱起来平放到了空地上。

    然后一只手侧压着李四哥的头,一只手抽出了他的布腰带。然后抠开四哥的嘴,把刚缠好的腰带塞进他嘴里。

    “平子,回家把我泡药草的酒拿来。快去。”阿爸对我说道。

    我知道事情紧急,一听阿爸的话我就往家里跑。两分钟不到,药酒就送到了阿爸手上。

    药酒装在一个黑色的酒罐子里,瓶身粗,瓶口细,罐口用一个棕色的塞子塞着。罐子里有一棵红色的草,所以泡出来的药酒也飘着淡淡的红色。

    阿爸平时喝酒只会拿筷子沾两滴,搅拌在其他的粗酿酒里,混着喝。

    阿爸接过我递给他的药酒,拔出瓶塞,食指伸进酒里蘸一下,然后对着李四哥的额头,两侧太阳穴以及人中的地方分别点了一下,然后又用手指蘸了两滴酒滴在了四哥嘴里。

    阿爸做完这些,四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灰黑色却雪遇见开水一样快速消融着,人依然在轻微地抽搐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爸蹲在地上观察着李四哥的情况,这时候人群里又挤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黑子,还有一个是个个子矮矮的小老头,仔细一看这小老头就是“扁嘴掌”了。

    “哎吆,躺在地上干啥子,把人弄到床上去啊。”扁嘴掌一来就着急喊道。

    阿爸起开身,李三哥和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又把人抬到了简陋的柏木板床上。

    扁嘴掌也跟着进屋,用他的鸭掌搭在李四哥右手的脉搏上,一会转转眼珠子,一会皱皱眉头。

    过了好一会,扁嘴掌才说道:“不好治啊,中邪又中风。”

    大阿妈一听难治便不断叹气,四嫂脸上也露出慌乱神色:“有法子治吗?”

    扁嘴掌皱着眉头沉吟了好一会,说道:“治是能治,就是…”扁嘴掌左手捻着手指,做点钱的动作。

    “哎呦,你这个死佬,啥钱不往家里拿,还要抠你儿的口粮钱,死了算了。”四嫂一听说要花很多钱,脸色一下垮了,一边哭一边埋怨李四哥。

    “老四媳妇,你恁说话咧,还是人话吗!要治,砸锅卖铁也得治。”李三哥看兄弟遭罪,一边大声呵斥李四嫂,一边叫扁嘴掌治病救人。

    “你说人话呗,你兄弟你出钱咧。”李四嫂坐在地上指着李三哥,激烈地回应道。

    “你男人,你不拿钱鬼拿啊。”

    扁嘴掌一看李三哥又张嘴吵回去,赶紧打断了两人,“哎哎哎,别吵,有啥吵的。也不是很多,只要这个数。”扁嘴掌伸出两个手指。

    “两百?”李四嫂问道。

    扁嘴掌点点头。

    两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李四嫂来说虽然肉疼,但也就是李四哥几个月的工资,救个人回来,这钱自然还能赚回来。

    李四嫂住了声,一边扭捏着进屋拿钱,一边骂骂咧咧:“败种,早晚死外面算了。”

    扁嘴掌收了钱,从怀里摸了个灰色的小药瓶,倒出两粒指甲盖大小的黄色药丸,对四嫂说道:“温水灌进去,两粒一起,一次见效。”

    果不其然,两粒药丸下肚后,李四哥很快恢复了意识,扁嘴掌一看人醒了,就要回去。

    “扁嘴掌,快过来,二阿嫂也晕倒了。”黑子从外面跑进屋里着急地喊着扁嘴掌。

    屋里又是一阵骚乱,扁嘴掌刚出屋门又跟着黑子往二阿嫂家跑。结果大门转角,又来两个人打着煤油灯叫扁嘴掌去看病,都是家里人突然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