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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虞琛不让许大郎收粮食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

    百姓们拿来换货的,多是自家种的粮食。但偏偏此地不种稻子,换来再多的粮食也只能堆在粮缸里屯着,用做口粮。倒不如换成银钱随吃随买。

    况且,那一罐糖虽然说多不多,但换成粟米小麦一类的粮食也能换不少。

    许大郎一路从县城里挑回来经过村里,想必很是惹眼。自己眼下这个情况,应当是越低调,不引人注意才好。

    ……

    蓬柳村距离湾水县还是很近的,一来一回不过两天的功夫。第三天晌午不到,许大郎便背着麻布袋子回了村。

    村里最东面住着的是姓钱的一户人家。

    和许家不同,钱家算得上是人丁兴旺。光是和许大郎同辈的这一代,就有钱大郎、三郎、四郎三个儿子。

    排行老二的是个女娘,前两年嫁到了往南二十里地的村子。听说去年刚生了个大胖娃娃,公婆也很是疼爱这个媳妇。

    钱家的院子是进蓬柳村时必经的地方。

    寻常许大郎宁愿绕再多绕半个时辰的路也要避开钱家。

    但眼看午时将至,他还怀里揣着十几枚铜钱。心里不踏实,就想赶紧回去,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从钱家门口经过。

    要说许钱两家,原本倒也没多大的仇怨,不过是最开始蓬柳村的村人开始做住宿生意的时候,他们两家人都跟风打扫出几间屋子,供行商脚夫租用。

    但与许大郎不同,钱家的老两口一个赛一个好吃懒做,冬天客人问他们要柴火,老两口竟让客人上后院自己劈去。

    就钱家这个态度,生意怎么可能做得下去?

    因此,虽然钱家的院子就在村口,比许大郎家更靠近官道,生意却比不上许大郎一个人操持出来的热闹。

    这之后,钱家老两口便开始记恨上许大郎这个小辈,明里暗里没少背地里嚼他舌根。

    后来客舍生意被别家垄断,许大郎就背着背篓进了山,靠着采菌子、野菜,下套子套野鸡、野兔,也勉强能换来足够果腹的粮食。

    钱家老两口虽然摆出一副看不上许大郎大的模样,但看见人家从山里捣腾出那么些粮食,怎么可能不眼红心热?

    于是第二日他们便撺掇着自己的二儿子跟在人家后面进了山,学着许大郎那样采些山野来贴补家用。

    可这份钱又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赚的。山里的豺狼虎豹先不提,单是那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般人就上不去。

    那钱家二郎就是其中一个,胳膊腿细得和麻杆一样,也要学许大郎进山。

    这一下便惹出事了。

    他进山时的前日刚下过雨,山路还滑得很,钱二郎一个不小心,便在要转弯时的陡坡那里跌了下去。

    虽然最后万幸捡回一条命,但右腿却是彻底废了。

    钱家好好的一个儿子,出去一趟就成了个吃喝拉撒都要人照看的残废,钱家爷娘怎么受得了。

    老两口也不管当初本就是自己非要让儿子学着许大郎进山,才酿成了今天的惨祸,左右都要把这个罪名安在许大郎头上,说是许大郎害了他们家二郎。

    自此钱母就天天坐在村口数落许大郎的不是,有时候能说两个时辰都不带重样。

    可怜许大郎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哪里是钱母的对手。况且他白日还要干活,根本没功夫与她纠缠。

    见状钱母愈加大胆起来,甚至与人说是许大郎看她儿子不惯,在背后推了他家二郎一把,才使得二郎滚下山去。

    亏的是他家二郎福大命大,有巫神保佑才捡回来一条命。

    村人们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毕竟许家那小子和她家二郎无冤无仇,何苦要害他?

    可再大的信任也禁不住钱母这般日日不停地念叨,到最后众人竟也生出几分怀疑。

    “要是那许大郎真是被冤枉的,钱嫂子也不能这般哭天抢地的,每日在村口咒骂许大郎。”

    “说不定真是那许大郎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村人中这样想的并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还扯到了他们许家人丁稀少,眼看到了许大郎这辈就要绝户的事。

    说那许大郎许是真有什么问题,不然也不会二十好几了都不娶个媳妇。

    天晓得娶媳妇和害钱二郎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又不是他和钱二郎同时看上了同一个小娘子。

    这种流言自然是越辩解,传得就越热烈。

    许大郎分辩不得,最后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对钱家自然也是避之不及。

    惹不起他总是能躲得起的。

    眼看拐个弯就能看见钱家的院子,许大郎深吸了口气,把肩上的麻袋往上颠了颠。

    原本打算快着步子赶紧走过去,却没曾想刚过了钱家的围墙,就被钱家二郎给叫住了。

    “我爷娘今儿不在家。”

    钱二郎拄着木拐,正倚在门前晒太阳,见许大郎不情不愿地停下步子,他才慢吞吞地转过身,语气淡淡地开口。

    许大郎没搭话,立在原地等着钱二郎接下来的动作。

    “你肩上扛着的那是什么?”

    钱二郎盯着鞋面看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眼神扫过那袋沉甸甸的麻袋,忍不住问道。

    “粟米。”许大郎下意识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声音冷淡。

    “你哪来那么多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