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昼坐在座位上，打量着四周，脸色有些怪异。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课桌横纵排列，整整齐齐，坐满了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大堆小堆的书，和一张张写满字的纸。

    这里是……学校？

    可又跟他记忆里的学校不太一样。

    末世生存为大，穷人上的学校又破又挤，只教一些基本常识和生存技能。有些学校甚至没有校舍，就一片空地。老师找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学生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哪像这里，窗明几净，书声琅琅。难道在南川，富人上的学校是这样？

    沈如昼抬眼，仔细看了看身边的这些学生。男生都穿着一样的衬衫长裤，女生穿着衬衫格裙，甚至还考究地系上了同色的制服领带，脸和衣服都干干净净。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写字，有的在交头接耳说着话，有的在嘻嘻哈哈地笑闹。每一个人脸上都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一派无忧无虑的悠闲天真。

    天真到不像是经历过末世的人。

    很奇怪。

    他是用女相入梦的，此刻也穿着蓝白相间的格裙，铅色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散下几缕垂在耳边。沈如昼低头打量一眼自己，好奇地拨弄几下领带。随手从桌上抽了本书，拿起来。

    紫色封皮，黄色字体。用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写着几个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沈如昼：“……”

    他面无表情地翻了几页，看不懂。放下又抽了一本“高考必刷题”，也看不懂。把书都丢回去，拿起桌上那几张抬头写着“春城一中高二年级月考试卷”的纸，翻来翻去，还是看不懂。

    真是他妈的见鬼了。

    沈如昼木着脸放下纸，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其实他的造梦术不只能杀人。也有许多人争先恐后，愿意出高价，求他一个美梦。毕竟自古以来，世道越是艰难，越是不缺纵情声色、灯红酒绿，愿意沉浸在虚幻的极乐中醉生梦死的人。

    这些人求的梦大都比较相似。有些想要富甲天下，有些想要无上权柄，有些想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还有些想象力比较丰富，想羽化登仙，永生不死。

    挺无聊的。

    但如果有人能拿出足以打动沈如昼的筹码，他倒也不介意大手一挥，送他们一场美妙的梦幻泡影。

    然而，沈如昼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人的梦会是这样的。

    没有堆成山的黄金，没有妖冶的美人，没有巍峨宫殿和神圣王座。只有一间明亮的屋子，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他前半生造过的所有梦加起来，都不如现在这个奇怪。

    这时节似乎是夏天，窗外树木葱郁，蝉鸣阵阵。燥热的空气萦绕在四周，暖烘烘地包裹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沈如昼有些不习惯，微微皱起眉，脸色古怪地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

    末世几十年来，人类经历了全球大降温。一半的土地被冰雪覆盖，就连最靠近赤道的南川，夏季高温也不过十来度。他长大的北川，更是直接陷入了终年的苦寒。大雪茫茫，滴水成冰。

    沈如昼不像黎序，是少爷出身。他贱命一条，小时候穷得要命。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童年最深的印象还是冷，能冻死人的冷。在没有觉醒异能之前，冬天永远是满手的冻疮，身子就没暖和过，为了一口温热的食物，他可以滚在垃圾堆里和野狗打架。为了一件发硬发黑的旧棉衣，邻居家可以卖掉刚刚出生的女婴。

    他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温暖的夏天。一切都是鲜活的、充盈的，盎然的生机和绵长的燥热，跳跃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日光里。

    可这里没有人觉得很珍贵。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一瞬间，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闪电般划过沈如昼的脑海——难道，这是末世前的世界？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走廊上空，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沈如昼回过神，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正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推开门，走上讲台。

    沈如昼缓缓睁大了眼睛。

    衬衫，牛仔裤，怀里抱着几本书，动作之间稍稍露出清瘦的腰线，笑容浅淡，发丝微乱，看人的眼神永远是那种软软的、略带书卷气的温润。

    是这个人。

    对他来说那么熟悉，熟悉到前不久刚被他压在床上，颤抖着摸透腿间软嫩多汁的小逼，一声一声地喊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