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毫不遮掩的野心让阿尔塔娜吃了一惊。

    她虽早与埃涅瓦利斯帝国的人打过交道，却是第一次直面这个年幼的公主。她第一次细细打量她。正如一个花瓶公主那样，艾丽娅皮肤细嫩，金发闪亮，硕大的珍珠和钻石缀满她的发间，而一双湛蓝的眸子里，却肉眼可见地、灼热地翻滚着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这野心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同样的欲望，让她参加军队，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后，踩在敌人的尸体上夺得了副将军衔。

    如果她是艾丽娅，是这个陈旧王朝中注定只能成为联姻工具的公主，恐怕她会比艾丽娅做得更过分。道德算什么？如果道德是规定出来限制自由的，那么这样的道德不去遵守也罢。

    但理想归理想，现实却是另一回事。阿尔塔娜眼神复杂地看着艾丽娅，低声道：“公主殿下，我理解您的想法，但我毕竟是联邦副将。相比公主殿下也知道，斯特拉林联邦与贵国有广泛的贸易条约，推翻您兄长的统治对于我们联邦并无益处。”

    何止没有益处，甚至是大有损失。埃涅瓦利斯帝国最出名的物产便是丰富的矿石与低价的农产品。星系中四处遍布的矮人族智力低下，被智慧生命常年奴役着，他们坚忍耐劳、价格低廉，是再好不过的劳动力。斯特拉林联邦之所以对这样毫无人性的奴隶制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是为了从埃涅瓦利斯帝国进口廉价的初级产品。这些初级产品通过他们的优异技术深度加工后，可以以几十倍几百倍的价格售卖给整个银河系的高等文明国家，如此庞大的利益面前，邻国不相干之人的生死算得了什么呢？

    “副将，我相信你也听说过，我哥哥塞弗林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面对阿尔塔娜毫不犹豫的拒绝，艾丽娅表情丝毫未变。她示意女仆斟了两杯彩虹果酒，一杯递给阿尔塔娜，一杯端在手里摇晃着，观赏着那散发着彩虹光芒的金色酒液，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父王在世时已经年老糊涂，最后几道外交政令其实是出自塞弗林之手，想必贵联邦也感觉很意外吧？为何我们和平贸易了这么多年，父王却忽然决定把联邦财团的下属商会驱逐出埃涅瓦利斯帝国？”香甜的酒液滑过喉咙，留下一丝辛辣，让艾丽娅唇舌有些发涩，“你当真以为只是他们突发奇想，想要脱离联邦的援助，在埃涅瓦利斯星系内实现工商自治？”

    阿尔塔娜也饮下一口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艾丽娅：“殿下的意思是？”

    “联邦的情报部门如此发达，不会没听说吧？”艾丽娅挑眉看向阿尔塔娜，神色竟有几分调皮，“塞弗林计划在二百年后对联邦宣战。”

    二百年算什么，以埃涅瓦利斯帝国的军事水平，哪怕两千年后，与联邦的对战实力都会有不可逾越的差距——这话阿尔塔娜并未说出口，她并不想对帝国的公主显得太轻蔑。但正如艾丽娅所说，这样的小道消息早就沿着不同渠道传入了联邦的情报部门。最近一百年，埃涅瓦利斯帝国越来越封闭，越来越保守，像他们的帝王一样逐渐老化。斯特拉林联邦与其他交好的联邦共和国家早有商议，如果这样的老化不影响他们的利益，这些国家并无想法干涉。

    但是如今艾丽娅的话却确认了一个事实——他们不想管闲事，闲事却总会惹到自己身上。一个愚蠢却野心勃勃的帝王，总会想要尝试扩大自己的版图。没有什么比战争和死亡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