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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妈终究是没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
    可以这么说,那是她在方家这么多年,和方渐青接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温和的表情,眼里满满的笑意,在昏暗的餐厅也好像放着光。
    然后,她听见方渐青低笑着问:“陈青,你是不是害羞了?”
    ……
    第二天,陈青起得很早,只是为了和方渐青一起吃早餐。
    但出乎意料的是,到了七点半方渐青还没有出现在餐厅。
    “林妈,他没下来吗?”陈青奇怪道。
    林妈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渐青他很早就吃过出门了。”
    陈青顿了顿,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出门了?”
    虽然方渐青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要向陈青报备,但这么明显的故意错开和陈青一起用饭的时间,一声不吭地出门,的确是第一次发生。
    陈青盯着盘子里的面包片静了会儿,起身离开了餐桌。
    林妈见状张嘴想说什么,不知为何又默默闭上了嘴。
    上楼后,陈青没回房间,而是站在方渐青灰蓝色的房门口,盯着金属门把上由于年深月久而出现的道道划痕,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被她丢在盘子里的面包片也没什么差别,都一样被丢下被遗忘。
    她想起方渐青出院之后第一次和她见面,那时候方渐青问她,是谁让陈青进他房间的。
    陈青说自己忘了,那是真的忘了。
    因为方渐青早就默认陈青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甚至有时候陈青在自己房间好好的待着,方渐青会忽然过来,将陈青抱到他的房间。
    方渐青房间的窗户下面的那个小平台,十分狭窄,但两个人抱在一起正好。
    他们会在夜幕的注视下接吻,月光长了脚似的爬上他们的脸颊,陈青在接吻的缝隙偷偷睁开眼睛看方渐青,看到他闭着眼都深情的样子。然后她会被方渐青抓住,他会笑着说:陈青,你偷偷看我干什么?
    那个时候,陈青真的觉得来日方长。
    一直到这个短暂的周末结束,陈青都没有再在这幢房子里遇到方渐青,返校前给方渐青发的信息等了两三天也没有回音。
    陈青少有的感到困惑与迷茫,她自以为懂方渐青,但实际上完全不懂。
    分明之前都还好好的,陈青觉得一切都在变好,甚至怀疑方渐青可能想起点什么,但只是从商场回来,方渐青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眼睛里的那点温度都消失不见,甚至显而易见地在避开她。
    这种感觉像什么,像是玩恋爱模拟游戏时,因为一个可笑的错误选项而丧失攻略对象的所有好感值,更可悲的是无档可读,没有后退的路,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来过。
    但如果真的游戏也好,那至少还有攻略可查,知道是在哪个关卡出了问题。
    可惜这一切并不是游戏,陈青再怎么冥思苦想都是徒劳,因为答案只有方渐青知道。
    不过方渐青再躲也没用,方时安生日那天,他们还是得见面。
    有了这个认知,陈青便不这么着急,只是盼着快点到那天。
    短假期间,她没有再去方渐青家借住,而是在回家前先去了一趟福利院。
    院长安排陈青给孩子们上一堂课,陈青准备了很久,从演示文稿到课堂讲义,由于不习惯于在太多人面前讲话,陈青甚至在学校的空教室里演练了很多遍,只为了正式上课的时候少出错。
    不过结果比陈青预想的要好,不管她有没有出错,孩子们的反应倒都是正向的,这让陈青觉得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课后一个女孩子拉住陈青,说她漂亮,结果旁边的孩子都围了上来,一个个说着“我也觉得”,陈青被夸得浑身不自在,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直到院长上来解围,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们到操场上逛了逛,院长告诉陈青,之前的项目批下来了,操场要扩建,可能还要增加一些基础设施,以后孩子们也有更多娱乐项目。
    “陈青,真是多亏你了。”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凑了点钱。”
    “哪有,你可帮了大忙,除去你这么多年零零碎碎捐的那些钱,还有你男朋友捐的钱。”院长一脸感叹,“去年要不是你男朋友的那笔钱,我们收到的那个淋巴癌的孩子哪能这么快开始化疗。”
    陈青停住了脚:“什么钱?什么孩子?”
    院长告诉陈青,去年方渐青来过几次福利院,想了解她以前的事情,起初院长担心方渐青别有目的,所以没有透露细节,不过方渐青也不勉强,只是问一些以前喜欢玩什么玩具,又或者是最喜欢上什么课,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方渐青最后一次来,刚好碰上她们把一个患上霍奇金淋巴癌需要高昂手术费而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接回福利院,方渐青询问了一下情况,二话不说捐了一大笔钱给那个孩子。
    后续还陆陆续续地捐了不少钱,不过都让院长不要和陈青说。
    陈青沉默少顷,问院长为什么现在又和她说了。
    院长说因为方渐青很久没来了。
    “我能看出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乍看有些不近人情,但意外的爱笑。每次说到你,他的表情都很认真,听我说你在玩具车上摔倒的事情都能笑个不停,我觉得他一定很在意你。”
    “我以为有一天会看到你们一起来这里,没想到后来他再也没来过。”
    院长谨慎委婉地问:“你们是不是分开了?”
    从福利院出来后,陈青提着院长非要塞给她的两袋礼物回家。
    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了,而且很快变得有些大,陈青站在屋檐下,等着久久不来的车,看着蒙上一层雾气的街景与路人被打湿的裤腿,可能是因为忘记带伞,所以忽然变得很难过。
    又在看到脚边的积水分成两股流走的时候,在心里想,世上会不会有两个方渐青。
    一个是对她好,无论如何都站在她身边,将陈青规划在未来里的方渐青,而另一个,是对陈青说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她,和其他女人约会,若即若离的方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