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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昭说:“我还有三天才走。”贺琳琳更蔫儿了:“三天一下就过去。”她央求似得晃了晃了他的手,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矫情的可怕。
    卢昭倒觉得很新鲜,他还没见她害羞过。
    贺琳琳犹犹豫豫地放开卢昭的手,她手指感刚松开,又被握紧了。
    贺琳琳心“咚”得猛一跳,刚要得意地笑,卢昭就松开了她。
    他只是克制地握了一下,贺琳琳就有点儿输了的感觉,明显嘛,她喜欢得早一点多一点,不过她也想象不出来卢昭爱得如痴如狂的样子,他的人生应该有太多比感情重要得多的事吧。
    她不是十七岁的贺琳琳,她知道爱情不是一切,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是。
    卢昭说:“你先上去吧。”贺琳琳“嗯”了一声,转身朝楼栋走去。
    卢昭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我明天来接你。”
    贺琳琳回头看他,他似乎有点不自在,但是转瞬即逝。
    贺琳琳突然就释然了,输了就输了,这番奇遇到最后无论是什么结局,她都算幸运了。
    贺琳琳挥挥手,说:“明天见,我等你啊。”
    祝子嘉站在窗户边看着,看到卢昭笑起来,贺琳琳又挥了挥手,祝子嘉看见她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笑,她不知道,每次她笑的时候也会让旁边的人开心。
    卢昭还站在楼下看着贺琳琳上楼梯,祝子嘉看着他的脸,居然从他脸上看见了贺琳琳的影子,也许因为他们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开心,所以笑的很像。
    卢昭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他,他抬起头朝三楼看过来,祝子嘉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闪身躲进了厕所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身体先于头脑行动了,他不想看见卢昭,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他靠着厕所墙壁站了一会儿,挂在墙壁上的花洒头坏了,正往下滴水,肩膀上很快氤开一小片湿凉,像谁伏在他肩上哭了一场。
    卢昭到家的时候,卢桂平还没回来,方春英打电话催他,说:“儿子都回来了,就等你了,你说要全家人一起吃个饭又不回来。”卢桂平说:“临时有点事,要不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方春英挂了电话,卢昭说:“要不我们就在家吃吧。”方春英抱怨道:“你爸爸现在一个星期在家有三天就不错了,天天就是在外面陪人家喝酒,谈生意。”
    方春英对丈夫的交际圈子不太满意,卢桂平带她去过几回也看出来妻子的厌烦,后来就很少要她去了,他也很无奈,解释道:“很多事就是越亲近越好谈嘛,起码表面上得亲近起来,你就当和朋友聚聚,你们女人聊自己的,我们谈我们的。”可方春英还是受不了,她教了二十多年书,几乎没离开过学校,面上虽然也做得出豁达的样子,但其实性格并不圆融。
    卢桂平以前开玩笑和卢昭说:“你性格千万不能像你妈,她是读了一辈子书,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得傲气得很,当初要不是我读过点儿书,你妈也看不上我,那就没你了。”
    卢昭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太好,方春英就在家给他补课,一个高中老师教五年级的孩子,教的差点断气,甚至怀疑是不是当初在医院报错了孩子。
    “这是我儿子吗?怎么跟我一点儿也不像?”
    后来卢昭被她逼的终于开了窍,突然有一天就一通百通了,上了初中之后,再也没有让人操过心,她又信了这是她的儿子,中考那一回虽然把她打击得够呛,但是结局终究是好的,只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意难平。
    “你说你当初要考上一中该多好啊,我还能陪着你上学放学。”方春英在厨房边切菜边说。
    卢昭坐在客厅里听见了,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方春英听没听到。
    方春英还在说。
    “当时我连班都给你找好了,老师也都找过了,都以为你能考进来,结果···卢昭你现在还记得当时的试卷吗?啊?”
    外头传来卢昭的回答:“不记得了。”方春英又说:“不过,学习这事情还是靠自觉,一中也有考不上大学的,妈当时也是这么跟你说的,是不是?”
    方春英说完等了半天,没听到卢昭的回答,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像是什么摔了,她赶紧跑出去看。
    卢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是电视里的人正在摔东西,电视的音量不小,估计卢昭是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方春英被白白吓了一跳,让卢昭把声音调低一点,“声音太大对听力不好。”
    卢昭嗯了一声,还没等他动,方春英就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
    “这样也听得到吧?”她问。
    卢昭又“嗯”了一声。
    卢桂平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菜上桌,他问卢昭:“你妈自己做的?”方春英端着菜出来,说:“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买的?”卢桂平说:“不是叫你先去就酒店吗?”方春英道:“酒店吃的哪有家里好,再说卢昭也想在家吃。”卢桂平看向卢昭,没话说了,在家吃也行,家常菜花样少但味道好就行。
    卢桂平笑呵呵对卢昭道:“你妈现在也不爱下厨了,我是沾你光。”方春英道:“我倒是想做,做了就我一个人吃。”卢桂平不说话了,他只主外,在家就什么都听方春英的,从来不和她争,卢昭从小也是她教育得多,不过卢昭也不怎么让人操心,他自认是开明的家长,父子关系虽然称不上无话不谈,也算沟通顺畅了。
    方春英喊父子俩洗手,卢昭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他关上门,拧开水龙头,看着哗哗的水流,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方春英的声音:“卢昭?卢昭你洗好了吗?”
    卢昭这才把把手伸到水流下。
    贺琳琳和贺长峰俩人在家,贺长峰不想做饭,给贺琳琳钱叫她出去买了两包泡面回来吃,父女俩一人一包,吃完一个躺在凉椅上,一个坐在板凳上,看电视,看得相声,曲艺杂谈,俩人一起哈哈哈直乐。这会儿贺长峰就挺正常,还跟贺琳琳讲,“以前爸爸也上台演过,差点选进了文工团。”贺琳琳嗯嗯啊啊,说真的吗,太厉害了!她这么捧场就为了把这个看完,免得待会儿贺长峰想起来又赶她进去做作业。
    贺长峰喜欢忆当年,这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在外头没人听,在家他一说,罗丽芳就冷笑,他说不下去,这会儿女儿捧场,他说得才有劲。
    这些事贺琳琳早就听过了,她以前觉得贺长峰老说这些挺烦人,还有点儿吹牛嫌疑,现在就权当献孝心了,贺长峰把这些事翻来覆去说了一辈子,说得太多,后头却还记不住了,后来有时候还要贺琳琳给他补充两句。
    贺琳琳想到这儿有点心酸。
    贺长峰说:“你妈当年就是听了我唱歌,才托人介绍介绍认识的。人家告诉我她是农村的,我说农村又怎么了,往前八辈儿谁家不是泥腿子,你说是不是?”
    贺琳琳道:“是,你思想觉悟高。”
    贺长峰说:“我一进厂就入了党,先进个人都拿过好几次。”
    贺琳琳竖起大拇指,贺长峰说:“你也要入党,我们家从你爷爷起都是党员,你大伯,姑姑,都是。”
    贺琳琳保证:“我上了大学就入。”
    贺长峰问:“高中入不了?”
    贺琳琳说:“入不了,入党得满十八岁,成年才行,我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团员。”她瞎说的,高中生其实也能入党,不过得表现特别优异才行,她勉强能和“特别”俩字沾边,但离“优异”十万八千里。
    贺长峰也搞不清楚,被唬弄过去,点点头:“还行,是我生的。”
    贺琳琳悄悄翻个白眼,心想,哪儿是你生的,明明是我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