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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令蓁挽着他胳膊提议:“我是在想,这清明的日子,要不我们今天去看看孟郎君吧?”
    孟去非与霍舒仪死在西羌王宫,遗体自然是找不回来了。霍舒仪的衣冠冢立在庆阳,但孟去非的,却在河西。
    因为霍留行记得,当日在西平府准备撤退时,孟去非曾说:“陪你去杀姓野的报个家仇,就回河西养老去了。”
    霍留行轻轻一刮沈令蓁的鼻子:“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郎君在这儿等一等,我这就去准备物什。”
    蒹葭白露和京墨空青忙活起来,替他们准备酒菜与马车。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了附近山中,孟去非的衣冠冢前。
    细雨蒙蒙的山里,扑面而来浓郁的青草气,蒹葭在一旁打着伞,两人站在伞下,刚弯身开了坛酒,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京墨立刻拔剑出鞘。
    霍留行和沈令蓁回过头去,见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后边,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孩怯怯地望着他们,摆着手说:“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霍留行眯眼打量男孩几眼,让京墨把剑放下,然后远远地问他:“那你是什么人,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
    男孩小心翼翼地上前来:“有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给了我一些银钱,说今日若是有人来这衣冠冢祭奠,就把他们带到我家去做客。”
    沈令蓁皱了皱眉。这衣冠冢除了她和霍留行,理应不会再有别人来了。
    她问:“什么大哥哥大姐姐?”
    那男孩仰头看着沈令蓁,答道:“那个大姐姐说话凶巴巴的,穿着男装,”又看向霍留行,猛地一愣,“哎,那个大哥哥跟你长得好像啊……”
    第75章 结局·下
    山脚下,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一男一女正在叽里呱啦吵嘴。
    “都到这儿了, 为什么不让我上山见我二哥?”霍舒仪恨恨折断一根树枝,朝孟去非劈头盖脸地砸去。
    他灵活闪身躲开, 避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 唉声叹气:“大妹子,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这假死兹事体大,你要露面,至少等朝廷那边局面稳定了再说嘛!”
    “天天再说再说, 这都两个月了,谁还巴巴地惦记着你的死活!你可别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霍舒仪气不过, 又砸一颗野果过去。
    孟去非稳稳接住, 咔擦咔擦啃了起来, 边说:“这不是眼看两个月过去,局面稍微稳定了些,我就依了你,把咱们的消息透露给你家里人了吗?要不是你成天在我耳边嚷嚷, 我都没打算让人知道这事!哎呀,你再等一阵子, 我就放你去见他们, 行不行?”
    霍舒仪一脚踹飞一块石头泄愤:“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事!”
    说来实在太倒霉。两个月前,她误以为被困西平府的人是霍留行, 不管不顾地带兵前去驰援,却在王宫里遇到了以一敌百,正跟人拼杀的孟去非。
    虽然不是霍留行,可也是自己人,加之孟去非当时浑身浴血,那种关头,她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便与他并肩打了一场恶仗。
    可是到底寡不敌众,他们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的孟去非拼着最后一口气,拉着她冲进火海,故布疑阵,让敌人误以为他们死了,实则和她一起混进了死尸堆,趁翌日西羌运送死尸出宫的时机逃了出来。
    那之后,她本打算立刻联络霍留行,却被孟去非一而再再而三地拦了下来。
    他说,两人是一起“死”在西羌王宫的,若是她突然“活”了,朝廷必然要对他的死心生疑窦。
    “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霍舒仪越想越气,恶狠狠瞪他一眼,“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这话倒是说的不错。要不是她那一场误打误撞,给了孟去非残喘的机会,他的确不可能活着走出西羌王宫。
    他原本也是真打算好了以死成全大局,死前发挥发挥余热,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孟去非嘴硬:“呵呵,你以为我稀罕被你救吗?我本来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死也死得干干净净,被你一搅和,为了保你命,又是冲火场,又是埋死尸,到现在身上还一股味儿!”
    霍舒仪张了张嘴,还要再争,突然看他耳朵一侧,神色微微一变。
    “来了来了,他们下来了,撤!”孟去非上前一把拽过她手腕,拉着她一顿疯跑,一直跑出三里地才停下来,松开了她。
    霍舒仪气喘吁吁地指着他,怒到说不出话来。
    这见不得人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好不容易喘停了气,她忍耐着问:“你这一招行不行啊?他们没看到我们露面,能确信我们还活着吗?”
    光凭那男孩三言两语,当然不足以让霍留行确信,但是……
    孟去非笃定一笑:“我让他们去的那户人家,有位故人,会让留行明白我的暗示。”
    *
    霍留行和沈令蓁跟着那男孩,到了城里一户单扇宅门的布衣人家。
    这来时一路,两人心底自然都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但河西战事虽止,世道却仍不安宁,霍留行为人向来谨慎,不至于轻易听信一个孩子的话,所以到了地方,还是让京墨和蒹葭先一步入里打探。
    京墨这一去,回来的时候神情诧异,与马车内的霍留行回禀道:“郎君,你猜这里头住的是谁?”
    “我要是猜得到,还让你进去打听?”
    京墨一噎,不卖关子了:“这里头住的,是那男娃的祖父祖母。那位祖母从前曾在霍家当差,正是孟郎君当年的乳母。”
    沈令蓁一愣,过耳不忘之能,让她迅速记起了当初霍留行被野利冲重伤时,孟去非在汴京霍府跟他说的话——哎你别说,昨夜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真在想,你要是这么死了也不错,我就立马去找我当年那个乳母,让她骗大家,其实你才是孟家的主,这样我就逍遥快活了。
    那时候,孟去非开玩笑说自己不想干这复国的活了,如果霍留行死了,他就让当年负责调包孩子的乳母撒个谎,骗大家说,其实调包成功了,霍留行才是前朝遗孤。这样,大家就不必再为所谓的大业拼死拼活,而他也可以金蝉脱壳,当个真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沈令蓁的确记得,孟去非说过,那位乳母当年抱着霍留行前往京城时,在半道被人发现拦截,因未能完成霍家交代而心生有愧,后来便辞行回了河西乡下。
    所以,所有的环节都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