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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刚开到大堂门前的斜坡上就停下,他们挨个把行李搬下来。
      苗小青站在最外侧,并不着急拿行李。
      她一下车就闻到一股草木的清新,四下环顾,酒店几乎处处可见白桐,主楼旁还有一小片白桐林。
      白花在风中飞旋,草叶和砖上随处可见上飞落的洁白的花瓣。
      桐花林外是一片斜坡式的草坪,连接着湖水,一条木头栈道延伸向浩浩如烟的湖面。
      她专心地欣赏风景,听到徐浚喊了声:“小心!”
      她才转过头,就看到取了行李箱的刘浩往后退,眼看要撞上来,她本能也往后退让,右脚却突然踩空,上身不稳,往后仰摔而去。
      徐浚眼明手快地将她扯回身旁,苗小青站稳后回头一看,酒店正门前设计很不合理,台阶很窄,台阶外的斜坡到地面最高处却有一米多高的落差,没有护拦或者种植灌木丛做防护措施,也没立任何牌子提醒。
      徐浚递给她行李,皱眉说道:“这个通道的宽度也没达到标准,小城市的酒店,钱都用在一眼看得见的地方,不出事就一直心存侥幸。非得有人在这里摔断腿了,他们才会重视。”
      苗小青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也没去跟酒店投诉,反正她住两天就走了。
      学生统一被安排到酒店主楼的三四五层,都是两人一间,只有苗小青一个女生可以独占一间房。
      教授和研究员的房间则分布各个风景怡美的侧楼,需要搭乘酒店的游览电车。
      诚如徐浚所说,这个度假村的钱都用在一眼看得见的地方,房间宽敞明亮,看似豪华的设施,用料其实很廉价;床的尺寸超大,舒适感却极差。
      然而学术会议在贵的酒店开不起,这也是现实。
      苗小青本想与徐浚一起去吃晚饭,出电梯时,徐浚却扔给她一句话:“又不是跟大人出门的小朋友,到点儿自己下楼吃饭啊!我要趁着会议开始前,好好逛逛这儿。”
      苗小青只得作罢。
      安置好行李,苗小青拿出会议日程表,把她要听的几个报告手写出来,塞了一份到徐浚房间的门缝里。
      其中一个报告跟程然报告有5分钟时间的重合,苗小青用着老板的经费来学习,当然不能专程跑去听程然那个报告。
      苗小青佛系地想,如果到时候赶得及就去听。
      临到晚饭时间,苗小青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苗太太又是从头发丝问到脚指甲,苗小青说哪都好之后,语气才稍稍放心。
      苗小青说该去吃饭了,就要挂电话,苗太太突然问她:“你有没有交男朋友?”
      苗小青说没有。
      苗太太丢下句话给她:“不能随便交男朋友,你要是觉得人不错,先带回来我们看看,我和你爸都同意了才能正式交往。”
      苗小青啼笑皆非,不先交往怎么带回家见父母?
      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反驳,反正短时间她也不会有交往的对象。
      苗太太又说,“你有个朋友来家里拜访,我托他回学校的时候给你带些东西,回头你收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苗小青一阵发懵,“我哪个朋友?”
      苗太太说,“你的朋友你来问我是哪个?”
      “我怕你遇到骗子。”
      “妈妈哪有那么傻,他爸来找你爸,带他一起来的。”
      苗小青云里雾里,看了眼时间,也没功夫再追问。晚宴马上开始了,有院士致辞,她一个学生总不能晚到,便匆匆挂了电话。
      她拿起房卡,一出房门,就被定住了。
      程然站在对面的房门前,手里拿着一张房卡正要刷。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银色的小行李箱,箱壳上被航空公司贴上的纸签,带着他一路的风尘。
      像是做梦一样。
      在这个白桐花盛开的春末,在这个喜爱白桐树的城市,她孤独地走了一路,看到花开,看到花落。
      她看到了,被她擅自吻过的程然。
      他穿着跟桐花一样洁白的衬衫,修身的黑色长裤,浓密的头发因为飞机旅程而稍稍凌乱。
      隔了半年,他靠在门边,回望着她。
      他的面孔清晰地呈现在苗小青眼前,和她梦里,和她想像中模糊的面容不大一样。
      苗小青甚至在想,原来他是长这个样子。
      他的眉毛有些淡,眼眸却漆黑发亮,使他脸上的神色除了冷漠之外,还有几分少年的纯挚。
      苗小青糊里糊涂喜欢了他大半年,这时才明白她喜欢他的原因。
      不是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而是一种野心,想要在这目无俗物的眼睛里,占据一席之地的野心。
      自古以来,野心多半是以一败涂地告终。
      苗小青想到医院走廊上那个吻,他的女朋友躺在病房里,她扯过他的手臂,倾身吻上去,那干燥柔软的嘴唇。
      那时,她以为不会再见。
      此刻,她的身体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