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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响起,苗小青知道谈话没那么快,她走进程然出来的那间病房,里面有三张病床,床与床之间拉上了帘子。
      靠墙的床上躺着一个沉睡的女孩,巴掌脸,细眉长睫毛,五官小巧精致,张开眼睛的话应该是个美人,只是她的皮肤状态非常糟糕。
      苗小青推门进去,站在床边,盯着她手腕上缠着的白布。
      程然究竟让她绝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跑到他学习工作的地方自杀?
      为什么要采取这样匪夷所思,几乎以毁掉程然名声的手段,她想要告诉别人什么讯息?
      程然是个罪不容恕的混蛋?
      苗小青在心里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一定有什么原因。
      她仔细观察那女孩,以她的消瘦和皮肤状态来看,她至少有个失眠,焦虑之类的问题跑不了。现在有人在旁边还睡得这么熟,想必是吃过强效镇静药物了。
      苗小青动作很轻地翻过她的手腕,苍白纤瘦的手臂上血管凸起,干干净净的,见不到伤痕。
      她吐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将脸转开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头一惊,忙凑近她的手腕看,上面有几个还未愈合的小针孔。
      霎时间,她的视线到处搜寻,最后落到柜子上的手提包。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切地想要找出点什么来证明她的猜测。她紧张地拉开那个手提包,里面放着钱包,钥匙纸巾,口红。苗小青直接翻到夹层,她伸进两指,夹出一块白色的布片,上面别着一排细细的大头针。
      “苗小青?”
      熟悉的嗓音响起,苗小青觉得自己的的心跳都骤停了。她背对着程然,把那排针捏在掌心里,才转过身。
      “你怎么在这里?”程然问。
      “我——”她垂头避开了程然的目光,“我过来看看。”
      “你从她包里拿了什么?”
      苗小青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捏紧,针头刺着皮肤,微微地刺疼。
      脚步声响起,程然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体挡住了灯光,阴影笼罩着她。苗小青刚想退一步,手腕就被抓住了。
      程然没有费力地就掰开了她的手指,取出那排针,神色异常疑惑,“你从她包里拿这个?”
      苗小青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还无知无觉地睡着,她忽然放松下来,仰头对程然说:“去外面吧。”
      程然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他又和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窝深陷进去,眼周和嘴唇干得起皮,毛孔缺水,导致皮肤显得特别暗沉。
      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脑袋靠着墙臂,腿往前伸直,两手搭在腿上,仿佛连坐直的力气都失去了。
      苗小青买完水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他,一个被夺去了骄傲和活力的躯壳。
      她把橙汁递给他,自己从塑料袋里拿了罐啤酒打开。
      程然转头看她,“你在医院喝酒?”
      “又不犯法,”苗小青拉开易拉罐的环,仰头灌了一大口,拿食指抹了抹嘴。
      程然见她的动作,猜测是个老酒鬼了。他拧开橙汁的瓶盖,喝了一口,“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0岁的时候,在家里学的。”苗小青淡淡地说。
      程然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果汁呛进气管,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眼神惊异地望着她,“多大?”
      苗小青瞥他一眼,“第一次喝的是白酒,家里前一天来了客人,开了瓶茅台没喝完,也不知道剩了多少。我每天晚上偷偷喝拇指大一杯,能睡得特别香,一个星期就喝完了。”
      “你爸妈呢?他们没发现?”
      苗小青没说话,看到他旁边放着的那排大头针,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玩,“你呢?你发现她会拿这玩意儿往肉里扎,还越扎心情越好么?”
      程然送在嘴边的果汁瓶停顿在那里,过了一会儿,缓缓放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前跟她——算了,有些话,现在说了就是推卸责任。”
      “她不是自杀。”苗小青说。
      “我知道,”程然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她是为了不让我在这儿待下去。”
      “是不是很有负罪感?觉得欠她很多,觉得是自己让她不幸福的,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她开心。透不过气的时候,也想离开。可是,如果你离开,她就真的完蛋了——”苗小青又灌了一大口酒,转头看他,“但我还是要说,你是可以选择的。”
      而我不能,她在心里接了句,用力地捏了下铝罐,安静的走廊上一声脆响。
      “你怎么知道的?”程然望着她。
      苗小青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她顿了一顿,“学校会怎么处理?”
      程然垂眸晃着瓶子,黄澄澄的果汁漾到瓶口又退下去,“我只签了三个月,本来是打算这个月续约的,你们学校大概不会跟我续了。”
      “对你影响大吗?”苗小青问。
      程然想了想,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最近刚对一个方向很感兴趣,不知道回去了还能不能继续。”
      苗小青把剩下的啤酒喝完,又拿了一罐打开,“她这趟没白折腾。”
      程然垂着头,一言不发。
      苗小青发狠一般地捏扁了铝罐,扯过他的手臂,身体往前一倾,吻到了他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