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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闻不问地等他长到十七岁,恰好碰上这个可以做个商业犯罪的替罪羊的机会,还顺带大方地从他肚腹里剖出一颗肾脏,当作送给辛家的顺水人情。
    从头到尾,霍芳年都没有要跟霍瞿庭讨论辛荷手术的可行性。
    因为他本就没有要辛荷活着。
    而可以让辛荷死在手术台上的办法简直也太多太多了。
    霍芳年看着霍瞿庭像是有些愣怔的表情,突然发自内心地慈爱地笑了笑:我总是忙,你爸爸又走得早,你妈还不成器,没什么人有时间照管你,但给你请的教师、上的学校,一直以来都是最优秀最好的,你在爷爷的庇护下才不受风雨地长到今年二十六还那么小孩子气,做事不过脑子,只凭一点意气做主,照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把他留在家里是为了什么,你是知道的。我也清楚,你本性里有些从你妈那来的不值钱的心软,有些话我原本不必要跟你说的那么清楚,就像今天,我大可以劝你说辛荷只是做个移植手术。
    但是瞿庭,你以后是要接管芳年财团的人,我问你,你最近在伦敦的事情不止学校的毕业论文吧?这几天撒开手,谈好的风投撤走,可以说过去三年做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我本有百种方法阻止你回来,更有办法让你从始至终都得不到一点口风,但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能成事的人。
    结论是不是。你太让我失望了。可我只有你一个孙子,所以以前的天真就不再去管,我只希望你从今天开始,把它当成个分水岭你也该长大了,信达和宏生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到时它们交到你手里,也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会让你粉身碎骨都不算过分。
    两人一坐一站很长时间,霍瞿庭纹丝未动,也没再开口。
    良久,霍芳年起身,亲自去给他倒了杯茶,茶色新鲜,是最近的大红袍,他端到霍瞿庭面前,袅袅香气扑鼻:听明白了吗?
    霍瞿庭接过那杯烫手的清香茶水,小臂连同手腕都在发抖,茶杯磕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霍芳年和煦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很久,霍瞿庭说:听明白了。
    算你懂事。霍芳年拍了拍他笔挺的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用意料之中的表情叹了口气,这都是为了你,你明白爷爷的苦心就好。
    第二十一章
    霍瞿庭到医院的时候,辛荷刚被打了一针安定。
    他连续好几天没怎么睡,心率忽高忽低,情况不很糟糕,但也算不上稳定。
    不过他还没有睡着,等着谁一样,没什么精神地面向病房门口侧躺。
    霍瞿庭在门边顿住,看他脸上好像瘦了很多,嘴唇上的血色也浅,迈不开脚步,心里刀割似的难受。
    八天前,他把辛荷活蹦乱跳地送上飞机,也只用了短短八天,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也只有霍瞿庭知道,如果想让辛荷保持起码的健康,需要做多少琐碎的工作:心情的愉快、饭菜的多少和温度的冷热,一切只要人工可以干预的事情,都需要他去小心。
    房间必须铺地毯,羊毛的,床品要真丝,毛巾浴巾都要手洗不可以机洗,因为他对好几种机用的洗涤剂过敏。
    房间要朝南,前后都有窗户好通风。他在家的时候,打扫不可以用吸尘器,因为声音太大,但还要保持干净,因为灰尘太多他会难受。
    他像个易碎品,被霍瞿庭护在掌心,家里的佣人连走动都不会太大声,因为霍瞿庭怕会吵到他。
    而与之相反的是,叫他半死不活就容易太多。十年的努力,只需要八天就可以撼动基石。
    辛荷显然一直是在等他,门打开以后,他的眼睛就亮起来,叫了声:哥哥!
    虽然在药物作用下声音很低,但不影响语气雀跃。
    霍瞿庭才慢慢走近,钟择在他身后将房门关上。
    最近这几天,钟择在辛荷面前出现的频率大大增加,做的最多的一个动作竟然是关门。再见他的脸,让辛荷有些想吐。
    霍瞿庭在霍芳年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他的视线克制地掠过辛荷床头的那叠化验报告,看向眼神殷切的辛荷:感觉怎么样?
    很难受。辛荷的眼眶马上就红起来,他像终于找到了归处,连日的委屈有了发泄的对象,怕霍瞿庭不会心疼一样,仔细描述自己的不适,晚上也睡不好,心脏很疼,他们还给我吃很多奇怪的药,抽了好多次血。
    这都是必须要做的检查。霍瞿庭好像没看到他伸出来想要抱的手臂,垂眼道,爷爷没跟你说吗?你都这么大了,不是听不懂大人的话。
    辛荷突然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霍瞿庭又道:别人的话你不听,哥说的话你听不听?
    辛荷小声道:我听。
    那你就乖一点,配合医生。霍瞿庭严肃又冷硬道,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你外公都好,
    辛荷躺在床上,两个眼睛里有层润润的光,微微上挑着看他,抓着被子的手往上拽了点,盖住自己的下巴。
    好像一只要藏起来的小动物,半晌,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霍瞿庭放软语气,但也依然严肃地道:嗯是什么意思?
    辛荷道: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
    霍瞿庭满意道:早该这样。电话里哭哭啼啼,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辛荷红着眼说:要我一个肾,难道还不算大事吗?
    霍瞿庭道:那是给你的亲外公,再说,难道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他病死?
    辛荷的眼泪慢慢从眼眶里掉出来,滑过鼻梁,最后钻进白色的枕头布料,他单薄的身体缩在浸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色薄被下,吸着鼻子无声地哭。
    霍瞿庭就凑近些,又哄他:别怕,到手术之前,这段时间哥都陪着你。
    钟择刚要说话,霍瞿庭又握住刚才辛荷伸出来、像要讨他一个拥抱但又收回去的手,问他:今天吃饭没有?
    辛荷从不对他撒谎,摇了摇头,霍瞿庭的眼神就严肃起来:已经下午五点钟,谁教你的一整天不吃饭?照这样下去,还怎么做手术?
    辛荷说不出话,霍瞿庭就回头看向钟择,钟择马上说:这是他们照顾不周,我马上去安排。
    病房门再次关上的同时,霍瞿庭立刻起身,弯腰揽着辛荷的背将他揉到怀里。
    辛荷也在同时迎上去,紧紧将他抱住。
    霍瞿庭搂着他,胸腔里心如擂鼓,感觉自己根本察觉不到辛荷的心跳,所以只能越贴越紧,去探查、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