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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雪竹先憋不住,开口问:“宁宁哥哥,你以后考大学会考去很远的地方吗?”

    高中还没念,孟屿宁压根没想到这么远,结果雪竹却提早了三年替他考虑这个问题。

    “不知道,”他低头,手上写试卷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也许吧。”

    雪竹好半天没说话。

    孟屿宁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没有,”雪竹说,“我回家练琴了,宁宁哥哥你考试加油。”

    雪竹没有急着回家,转而又上楼去找钟子涵。

    钟叔叔一听说她是来给钟子涵加油的,没说什么直接放了行,只是嘱咐她长话短说,别耽误哥哥复习。

    一进房间,也不等钟子涵说话,雪竹直截了当地问:“你以后会去很远的地方念大学吗?”

    钟子涵同样也没想这么远的事,不过他说:“念大学本来就是要离开家啊,当然会去很远的地方,而且,”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肯定要去很远的地方念大学,这样就没人管我了。”

    雪竹明白了。

    念大学,等于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

    离开的时候她又辗转下了楼,过家门而不入,径直下楼去找贺筝月。

    贺筝月前不久已经高考完了,贺叔叔夫妻对她的要求并不高,所以没有太给女儿施加压力,贺筝月虽然高三这一年很忙,周末却比那两个中考的还要轻松。

    她敲了门,是贺叔叔给开的门。

    还没来得及说是来找姐姐的,贺叔叔就先说:“来找姐姐玩的吧?你姐姐和高中同学去外地旅游了,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外地?”

    “对啊,一考完就迫不及待往外跑,”贺叔叔说,“都不知道家住哪里了。”

    年纪最小的雪竹突然觉得年纪小一点也不好,她闲的时候哥哥姐姐都在忙,而且等到哥哥姐姐都毕业了,她还在念书。

    她还要等很久才能长大。

    可那时候,哥哥姐姐们或许已经去了更远的地方。

    ***

    中考这天,雪竹写不进去作业,坐在书桌前发呆。

    窗外的麻雀真的在叽叽喳喳,只可惜外面艳阳高照,窗台上并没有落下雨水。

    在这天里,虽然孟屿宁并没有如雪竹想的那样,被戏剧性的安排到她的班级、她的座位上考试,可真正被安排在雪竹的课桌上考试的初三生看到了她在课桌角处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的“中考加油”四个大字。

    负责检查课桌椅的老师不知为何没有用橡皮擦掉。

    素不相识,却被陌生的字鼓舞到。

    初三生笑了笑,埋下头,继续认真作答。

    ***

    没多久,高考成绩和中考成绩接连公布。

    孟屿宁和钟子涵的中考成绩谁也没有意外,重高板上钉钉。

    相比于两个没什么悬念的中考生,贺筝月显然是主角,等填志愿前几天才敢对答案估分,好在运气不错估得挺准,实际分数和估分大差不差,被录上了第一志愿,本地的普通一本,虽然不是985也不是211,但这是贺筝月整个高中三年考得最好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分数高于一本线,简直是超常发挥。

    原本老贺只是希望女儿能正常发挥,稳住二本,如今能上一本,实在意料之外。

    因而老贺一家大办谢师宴升学宴,小区同龄的高考生上了重本,也没贺家这么隆重。

    为了奖励大学生,贺筝月不但去做了个最时髦的离子烫发型,还买了台最新款的翻盖手机,如今直板黑白屏手机已经不稀奇了,大拇指一掀会自动点亮屏幕的翻盖彩屏手机才是主流。

    因而贺筝月升学宴这天,多日不见的雪竹再见到姐姐,发现姐姐已经不是几个月前扎着朴素的马尾辫穿着校服的纯情高中生了。

    她烫了头发,穿着牛仔短裤,最关键的是,贺筝月的两只耳垂处闪烁着点点银色的光。

    姐姐还去打了耳洞。

    那个会和她披着床单扮公主的姐姐在高考结束后迅速长大了。

    “打耳洞不痛吗?”雪竹问。

    “还好啦,就是针扎进去,拿个小枪对着你的耳朵,”贺筝月揉了揉雪竹肉肉的耳垂,接着用手比出枪的模样,说,“啪地一声穿进去!”

    “咦!”雪竹下意识地缩脖,光是听都觉得痛,她捂住耳朵,“别说了。”

    “就痛一下啦,然后就能戴耳环了,”贺筝月给她展示了下耳边的银针,“好看吗?”

    雪竹迟疑地点头。

    好看是好看的,可如果要用针穿破耳朵来换取这样的好看,雪竹宁愿不要。

    贺筝月说:“等你长大了想戴耳环了就会觉得打耳洞没什么的。”

    雪竹羡慕地看着贺筝月。

    她看姐姐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那个手机挂坠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来电话的时候还会一闪一闪发光。

    贺筝月掀开手机接电话,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帅气无比。

    雪竹突然转身又跑回了家。

    爸爸妈妈刚准备出门,见她打道回来有些惊讶。

    “怎么又跑回来了?想上厕所了?”

    “妈妈,我想穿那条有好几层的裙子,”雪竹说,“就是你新给我买的那条。”

    宋燕萍不解:“又不是你摆酒你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裴连弈却大方表示:“她想穿就让她穿吧,反正裙子买来也是穿的。”

    “好吧,”宋燕萍嘱咐道,“待会别乱蹭,白裙子很难洗的,弄脏了你自己洗。”

    雪竹坚定表示:“我不会弄脏的。”

    母女俩转身回房如雪竹愿换上了那条三层雪纺的白色公主裙,雪竹又说要戴香妃帽。

    古装电视剧的效应是强大的,香妃帽一直是众多小女孩们心中的古装发饰NO.1,一圈长长的彩珠流苏,点缀柔软的白色毛球,很夸张,如果大街上哪个小女孩戴着这顶香妃帽走在路上,谁就会成为一时的焦点。

    雪竹一直想要,幸好这学期她期末考试考得不错,MP3不买,妈妈退而求其次替她买了这顶既夸张又没什么价值的香妃帽。

    “不行!”宋燕萍立刻拒绝,“你出个门搞那么夸张干什么?又不是演戏!”

    妈妈一向强硬,雪竹不敢忤逆,只好提出另一种方案,要妈妈要她给自己扎两个辫子,还要戴上那一对翅膀会扑闪扑闪,串满了彩色米珠的蝴蝶发夹。

    这个发型还比较正常,宋燕萍同意了。

    不过一会儿,宋燕萍牵着雪竹出来,裴连弈一眼看到,笑着打趣:“这是哪个小美女啊?”

    雪竹叉腰,骄傲地甩甩头。

    头上的蝴蝶翅膀跟着骄傲地颤了颤。

    一家人终于打算出发去饭店,正好撞上开门的邻居,老孟看到雪竹,硬朗的五官居然挤出了笑:“哟,今天小竹打扮得很漂亮啊。”

    宋燕萍挺不好意思,忙说:“人才一点点大知道臭美了。”

    “叔叔你看,我的凉鞋还会发光。”雪竹对着地板用力踩了两下,水晶凉鞋的鞋底亮起了五彩斑斓的光。

    老孟给面子地哇了声。

    目前在小女孩的社交圈中风靡的雪纺公主裙、水晶凉鞋和香妃帽雪竹同时拥有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宁宁哥哥呢?”

    雪竹迫不及待地想给孟屿宁展示。

    “上厕所,应该快出来了。”老孟说。

    “那我不换鞋能进去吗?”

    “进去吧,待会拖地就行了。”

    宋燕萍小声阻止:“你就这么急?”

    雪竹当没听见,像只耗子似的蹿进了老孟家。

    孟屿宁正站在厕所里,门突然被重重敲了下。

    “宁宁哥哥。”

    隔着门,孟屿宁愣了下。

    “什么?”

    “你快出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马上。”

    “你上大的还是小的啊?”

    “小的。”

    “哦,那我在门口等你,你快点啊。”雪竹说。

    孟屿宁的手突然顿在某个地方,提也不是放也不是,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怎么也继续不下去,不知所措地伫在原地,又听到她隔着门时不时催他快出来。

    门口有个小女孩站着,这让人怎么继续。

    只好先按下水阀,用冲水声挡去了尴尬的声音。

    几分钟后,孟屿宁憨涩地打开门。

    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小女孩站在他的房门口。

    简直是盛装打扮。

    雪竹重复了一遍刚刚对孟叔叔做的动作,把鞋底的小彩灯触亮,然后跟他炫耀:“你看我鞋子会发光,好看吗?”

    孟屿宁边洗手边点头:“好看。”

    雪竹又提起裙子:“你看我的裙子有三层纱,好看吗?”

    “好看。”

    “还有我头上的蝴蝶,翅膀会动的。”

    她又踮起脚把头送过去,想让他看清楚蝴蝶的美貌。

    孟屿宁伸手触了触她头上那双蝴蝶颤动着的翅膀。

    雪竹喋喋不休地问:“你觉得是我的裙子最好看还是鞋子最好看?”

    孟屿宁歪头看她,佯装认真地想了会儿。

    少年突然笑起来,笑容干干净净的,声音也清澈温柔。

    他照常弯下腰平视她,将她因为兴奋而调皮脱离掌控的额前小绒毛捋到一边。

    “我觉得小竹最好看。”